八百里流沙一望无垠，“穷荒绝漠鸟不飞”，这是戈壁残酷环境的真实写照。每年把“行动领导力”课程置于茫茫戈壁上，在中欧已经行至第8年。9月，中欧第八届戈壁行动领导力课程在敦煌瓜州戈壁滩上拉开序幕。

没有手机信号，没有热水澡，集体住帐篷。一路与烈日、高温、强风、砾石、沙尘相伴，脚底磨出水泡，一步一痛，各种任务也在冲击着体力的极限，在这种情况下，如何在逆境中引领团队做出最优决策，是每个领导都要面临的挑战，也是在VUCA时代对领导者的要求。通过徒步戈壁，促使企业家思考在市场瞬息变幻的环境下，需要怎样的领导力。

跨课程、跨代际、跨背景

组建多元团队

今年的中欧第八届戈壁行动领导力课程集结了EMBA、Global EMBA（GEMBA）、金融MBA（FMBA）和MBA四大课程140位同学，不仅人数创历史新高，更是通过混编战队，将不同体能、不同社会阅历的同学们放在一起，组成了14支战队。

跨课程同学的大融合，会产生怎样的化学反应？他们对目标、团队荣誉、付出的理解各不相同，如何更好地配合、互相信任、形成团队凝聚力，这和当下“四世同堂”的公司（在一家公司里同时有60后、70后、80后、90后员工）遇到的挑战如出一辙，也让学生从这个课程中习得更多收获。

EMBA的学生平均年龄40+，阅历深厚，考虑问题思维严谨，全局观强。他们通常是公司的一把手，习惯了“拍板”，说一不二，有点强势；GEMBA的学生，拥有全球化视野，流程把控更细、讲究规则；FMBA的学生平均年龄30+，作为金融类专业人士，他们在团队中更为专业和理性，更追求完美，但相对会比较谨慎慢热；MBA的学生最年轻，虽然资历最浅，但充满活力，思路活跃，敢于表达自己的想法，明显和EMBA的学生之间有不小的“代际差”。

多元团队可以形成优势互补。在本次课程中，EMBA学生的阅历和决策力，能给MBA学生带去巨大能量；GEMBA学生的全球化视野以及对管理标准化流程的制定，给EMBA学生很强的借鉴；FMBA是整个团队中不可或缺的部分，严谨的专业训练，让他们不放过环节里的任何细节问题；MBA不仅有激情和朝气，而且执行力强，更是团队的黏合剂。年轻人不一定会因为面子隐藏自己的看法，年长的学生一旦行动起来示范效应更强，做到真正以老带新。

多元团队虽然更有活力和生命力，但在团队中也容易产生不同的需求和意见。要使团队形成合力，从不同视角和维度考虑问题，对领导力的要求更高。

三天的戈壁之旅对团队协作和领导决策提出了前所未有的挑战，如何求同存异、扬长避短，在真实的商业社会中也会面临相同的情境。在最后一天的课程复盘会上，中欧副教务长、管理学教授、米其林领导力和人力资源管理教席教授李秀娟带领所有同学还原和反思了三天戈壁之旅中的决策过程和冲突管理，在戈壁上我们到底能学到什么？

领导力的五级修炼

《基业长青》（融合了极度谦逊的个人品性和极度坚定的事业意志力，这些特质能对企业产生“催化剂”的作用，发挥影响力，并引领公司从优秀走向卓越。

关键是，这样“谦虚+坚毅”的领导力特质是否能在教室里学到？

知识的传播是很简单的，行为的改变却十分困难。这几年下来，我观察到不同企业家和管理者在戈壁对“领导力”会有不同的感悟，有的人感悟在于自我认知；有的人感悟人与人之间、团队之间的相互关系；有的人思考人与环境、梦想与社会的责任，以及生命的终极意义。我把戈壁领导力的修炼分成了五级。

第一级：自我领导力

这类学生希望能自我超越，意识到自己的不足和过去积累的种种坏习惯和怠惰，他们希望能克服内心的障碍，让自己成为一个更好的人。这类领导者希望自己是个有能力的个人：凭着一己的才干、知识、技能和良好的工作习惯，为团队或企业做出富有成效的贡献。

第二级：团队领导力

这类学生会把注意力放到帮助周围的人，在团队中能与他人高效合作，积极配合，愿意为实现群体目标做出贡献，甚至牺牲。他们默默地支持帮助身边需要帮助的人，常常成为团队里的无名英雄。

第三级：战略领导力

这类学生始终保持清醒的头脑，非常理性地有计划地组织资源、人力，高效地朝着既定目标前进。过程中不断厘清目标和调整达到目标的方法，他们往往在危机中能保持冷静和乐观，寻求达到目标的最佳途径。

第四级：魅力领导力

这类学生有一种情感催化力，能给予队员一种信心和力量，促使成员能全心投入、积极追求一个清晰而令人信服的目标和愿景，能激励整个团队取得高绩效，甚至超出预期的结果。

第五级：第五级领导力

他们态度谦逊但意志上却又非常执着，对人有些腼腆却又对事业勇往直前。他们以自身的言行举止激励着团队追求持久卓越。

李秀娟教授

领导力修炼的心魔

有人说戈壁来一次是不够的，因为修行的感悟程度每一次都不一样。我总结这几年来在戈壁进行行动领导力培训中观察到的一些阻碍提升领导力的行为：

1

盲与蛮——巨婴心智

有些领导者习惯按自我感觉行事，对所作所为不加思考，不太喜欢受组织约束，行为没有什么顾忌，自我意识膨胀。缺乏情商和自我约束力，这可能和个人家庭成长的经历有很大关系，外表是大人，内心却是个任性的孩子（巨婴）。无论是有心还是无意，缺乏自我认知和纪律是团队中最严重的坏习惯。这类领导者确实还需要在第一级修炼——修身养性（grow up！）。

2

伪和谐——陷入团体迷思

团体在决策中很容易误入盲区，美国心理学家欧文·詹尼斯曾把这种现象称为“团体迷思（Group Think）”。团队成员往往碍于面子，不说真话，人云亦云；或者担心引起矛盾伤和气，会带来严重后果，特别是面对一些强势或有权威的成员时，往往选择沉默不语，不说真话，或者间接地推波助澜，最后造成团队无法及时纠正错误，导致失败。

维护表面的和谐常常让团队陷入虚假客套的沟通方式，或相互吹捧，或相互谦让，或沉默不语，看身份，看面子，看关系，选择性倾听。这类领导者需要在第二级修炼——情绪的勇气（emotional courage），学习积极面对团队中的矛盾和冲突，敢于破除面子障碍说真话，对不同的意见学会倾听和做出正面建设性的回应。

3

“集体愚蠢”的决策——感情超越理性

复杂和错误的信息，声誉和成败的压力，常常会在团队中引发各种问题，特别在危机时刻紧张压力下，情绪往往容易失控，紧张、失落和害怕的负面情绪很快会传染开来。在这个时候会毁灭团队保持有效的沟通和决策极为重要的因素——信心、信任、创造力和乐观心态。许多一流的团队在这关键时刻，沮丧悲观，溃不成军，犯下“集体愚蠢”（collective stupidity）的错误，最后输得莫名其妙。反而有些表现平平的二流团队在这个时候忽然突围，出奇制胜。这类情绪失控的领导者需要在第三级修炼——理性的决策。

更多的讨论和争辩也无法有最终结果，这个时刻如果没有把握好团队决策的重要性，团队必然会从此一盘散沙，信心瓦解。德尔福法（Delphi Method）方法结合了个人决策与社会性学习的优点，帮助团队在意见分歧时做出最佳决策。可惜在“领导说了算”的中国文化里，对团队决策的重视和产生的长远影响，往往是掉以轻心，说说而已。

4

能力和魅力死穴，解不开的英雄情结

加州伯克利大学有一个有趣的实验研究，发现有能力的人相互之间很难协作，其中一个原因是个人手上掌握的权力。有能力的领导人往往会过于自信，不善倾听，这些行为会损害团队的协作。当领导者固执己见，“我是领导，我很清楚要做什么，我来决策，你们就按我的方式做”，当领导者更多的是关心自己的想法和成就或证明自己的能力而不是团队的成就时，他事实上就已经为自己封顶，间接疏远自己和团队的距离。这类领导需要在第四级修炼——激励团队协同效应。

研究已经证明，一个二流队员组成的团队能获得超一流的成功，决定因素在于心理层面，而不是能力。其中领导者的角色尤为重要。优秀领导者的一大任务，就是提升员工积极参与度，发挥他们最大的热情和潜能。

5

第五级领导力的修炼

第五级领导力和第四级领导力最大的不同之处是第四级领导者是显眼的，是在聚光灯之下的。而第五级领导者会避免谈论自己，因为自己并不重要，他们工作的意义永远在于能够为别人营建、创造或贡献些什么，而不是一己所想所得——掌声、崇拜、赞美、成就、财富等。

谦虚的人格

不以自我为中心，不会觉得自己是最对最好的，他们有很好的倾听能力，表现出强烈的谦虚心态，回避别人的恭维。

坚毅的行动

为了达到长远的目标，无论面临多大的困难，都会展现出毫不动摇的决心、坚决走下去的决心。

情绪的勇气

有足够的情绪勇气，破除面子障碍，对持相反意见或恶意中伤的人，作出正面建设性的回应。能够忍受同事的愤怨和批评，而不退缩或急于辩护。

乐观的态度

当团队表现欠佳时，绝不会一味抱怨或埋怨别人或外部因素，总会在自身找到问题，找寻最好的方法而不断修正自己。

无私的精神

有担当力去承受决策过程中所产生的不愉快、风险与不确定性。行为方式从容并坚定，订立卓越的目标和行为标准，而不是靠个人魅力。

亲历者感受

给我最大的感触就是看到MBA和FMBA这些年轻学生，和我们这些年长学生之间的不同。社会正在发生什么、主流文化是什么，年轻人在想什么、做什么，对未来的期许又是什么，我们从他们身上看到了现代年轻人的活力、思维敏捷，以及另一种看待问题的方法。更让人欣慰的是，他们在这个年龄就有非常坚韧的毅力。与此同时，我们也能把自己几十年对工作和生活的认知、经验，把做事的耐心和韧性一点点传递给他们，这样的混合授课对我们两个代际间增强互相理解有巨大的促进作用。

—— 张乾坤 EMBA 2020

其实第一天晚上是我们从伪和谐、伪民主走向真和谐的最好时机。第一天我们很早就到达目的地，复盘当天的行动时，每个人都只表达一些表面的“繁荣”，然而真正需要我们复盘的应该是：经过第一天试探以后，我们的目标是否合理、短板在哪里、针对短板我们的应对措施是什么？带到企业管理里面，当企业发展很顺利的时候，作为管理者更应该要看到企业面临的风险，提前布局做好风险应对。

—— 霍陈家 EMBA 2020

在冲线后总结复盘时，我反思最多的一点是，我虽然知道团队每个人的优缺点，以及在这个课程任务中的强项和弱项，但我没有用好人，没有通过充分授权，以发挥每个人的最大能量。最直接的例子就是永波在前两天默默无闻，只是做团队里的领航员。反思我自己的工作，我对以身作则的偏好，很多时候都会选择冲在前面以激励团队成员。这样虽然能获取信任，但不及建立完善的制度走得长远。

—— 李桂荣 GEMBA 2019

在戈壁，第一天我是跟随者，第二天是协作者，第三天某种程度上充当了引领者的角色。以前一说领导力的时候大家想到的只是领导和被领导，下命令和听命令。在这个课程中学到的领导力，有关人的特点、信任、团队、坚毅、自我认知，是全然不同的维度，领导力的概念更宽广和丰富，我的认知维度得到了巨大提升。

——侯磊 FMBA 2020

在淘汰的时候，团队选择留下我，理由是看到最弱的我一直走在前面，一直走，从未停。这个结果深深冲击了我的内心。团队需要谁？整整一个晚上，这个问题始终萦绕在我的心中：一个人可以走得快，一群人可以走得远，团队需要的是信念一致，能够全心全力投入的成员，这个人不一定能力最强，但一定是最能全力以赴、最能融入团队节奏的人！

——姜玥 FMBA 2020

新官上任，如何立威，如何指挥团队？别无他法，唯有事前建立共识，制定好流程与决策制度。权威管理和家长式管理可以强势带领团队直奔企业战略目标，但是弊端也非常明显，这种指令型的管理往往会破坏团队的士气和凝聚力，容易造成管理上的抵触和障碍。

——路书勋 EMBA 20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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沟通不应该是yes but，而应该是yes and。沟通不顺畅是因为没有足够倾听。要员工去冲目标，但是还要给予爱，比如在他最难的时候帮他一把。这是一个企业的软实力，无形的文化力量不仅强大，而且可以传递。同时，要相信人的内心是向上的，不要一下子对一个人判“死刑”，要多给员工机会，进行心理引导以及技能培训。

——刘桑漫 MBA 2022

从以上的感言里，我们看到了学生们对五级领导力最切实的感悟和实践。最后我想说的是，领导力的修炼就像玄奘之路，一步一脚印，没有一蹴而就的捷径。

编辑 | 江雁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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