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产品、要素的自由流动到高标准贸易开放制度建设的设计

《海南自由贸易港建设总体方案》（以下简称《方案》）可以说是“构建全面开放新格局”的关键一环，具有标志性意义。其中最重要的一点是强调产品、要素的自由流动和高标准制度建设的开放设计有序渐进落地。也就是说，开放不只是停留在商品或要素层面的自由流动，更重要的是在15年之内建成高标准的全面开放自由贸易制度。

商品的自由流动体现为两点，一是贸易的自由化，二是投资的便利化。贸易的自由化又体现为“‘*’放开，‘二线’管住”，在“二线管住”的时候，也开了一些窗口、一些特例，比如，“对鼓励类产业企业生产的不含进口料件或者含进口料件在海南自由贸易港加工增值超过(含)30%的货物，经‘二线’进入内地免征进口关税”。而且，不只强调商品贸易的开放，还强调了服务贸易的开放——破除跨境交付、境外消费、自然人移动等服务贸易模式下存在的各种壁垒。

投资便利的开放值得强调两点：

第一，“实施市场准入承诺即入制”，落实“非禁即入”，原则上取消审批，改审批许可为备案。金融方面也是如此，强调银行资金的流动由事先的审查，变成事后的核查；在投资方面强调“有事必应”、“无事不扰”。这些都是新概念、新规则，特别是强调要让公开、公正、公平的竞争制度不只在市场交易、产品生产方面，而是要拓展涵盖到要素的获取、标准的认定等方方面面。

第二，是强调要素的自由流动。要素具体讲了四点，分别是资金、人员、数据和运输，是对今年5月18号中央出台的《关于新时代加快完善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的意见》的进一步落实。此次海南自贸港建设方案除了“数据”外还强调“运输”，而且因地制宜，针对海南的情况讲到两点，一点是船舶运输，一点是航空运输，出台了很多具体的措施。

《方案》还出台了很多举措便利资金的自由流动，比如多功能自由贸易账户体系的建立，鼓励中国企业，特别是在海南自由贸易港的企业到海外去通过股票或发行债券融资，审批权下放给海南发改委，这些都是非常具体的制度。之前，自由贸易试验区可能更多地强调对内开放，而这次更强调是对外的开放，而且是对内对外联动开放，所以，金融开放又比以前大大地推进了一步。

人员的自由流动体现在，首先强调薪酬，适当提高白领工人在初次分配中的比重，而且“对外籍人员赴海南自由贸易港的工作许可实行负面清单管理”，“实施外国旅游团乘坐邮轮入境15天免签政策”。同时，在个人所得税方面有一个很大的突破，如果“在海南自由贸易港累计居住满183天的个人，其取得来源于海南自由贸易港范围内的综合所得和经营所得，按照3%、10%、15%三档超额累进税率征收个人所得税。”

强调商品和要素自由流动的目标是建立一个现代的产业体系，现代的产业体系的建设集中在三点，分别是旅游业、高端服务业、高端科技产业。之所以强调这三点，是考虑到海南省的实际情况。2018年，当初步提出要建立海南自由贸易港的时候，就已经把它定位成一个主要以服务贸易与旅游优先的产业布局，高新产业主要是为了打破国外的封锁，实现资金跟技术更好的对接。

《方案》最大的亮点是规则的制定，在这方面有四点值得大书特书：税收管理、社会治理、法治建设和风险管控。最终管理的核心是建立“零关税、低税率、简税制、强法治、分阶段”这样一个非常自由、非常有利于投资的税收制度。在社会治理方面要做到推进自贸港建设有法可依，简政放权，同时加强法制建设。

《方案》中还有一个特别的新亮点是强调风险的管控。一方面，推进全面开放新格局，做到双向开放、立体开放、全面开放。双向开放，就是说既要走出去，也要引进来；立体开放，就是要做到陆海空联动开放；全面开放，指投资、贸易、融资、以及要素等等方面都开放、都改革。另一方面，在更大开放同时要做好风险的管控，贸易方面防走私，投资方面反虚假，金融方面反诈骗。同时从这次疫情中吸取经验教训，建立一个公共卫生管理机制。

然后还要分阶段走——2025年的目标是形成“早期收获”，2035年形成“全面开放”。早期收获和全面开放分步走也是中国渐进式改革的一个经验：稳扎稳打，有序推进。可以说，《方案》的出台和落实是推进全面开放新格局的最重要的具体举措之一，是神来之笔。

《方案》彰显中国深度融入世界以应对逆全球化的态度

在这个节点上印发《方案》意义非凡。新冠疫情导致全球经济衰退，有些国家推行贸易保护主义、贸易霸凌主义，逆全球化抬头，在这样一个大背景下，推进全面开放新格局，本身就彰显了中国深度融入世界来应对逆全球化的态度。印发《方案》的时点也非常关键。5月18号出台了《关于新时代加快完善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的意见》，5月22号，政府工作报告也进一步强调要深化改革、扩大开放。在这样的背景下，出台《方案》，就把我们在十九大以来所强调的推进全面开放新格局的这个理念落地、落实。所以，从这个角度上来讲，这彰显了中国开放的诚意，体现“以开放带改革、已改革促发展”的新发展理念。

《方案》对疫情下的海南经济恢复和未来的发展注入根本性的动力，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按照《方案》推进，海南在15年之内建成中国最大的贸易港以及全球最先进自由贸易港之一，应该说是指日可待的，这也体现了我们“一张蓝图绘到底”的决心。

从海关特殊监管区域的建设，对进口商品的分别对待，对正面清单、负面清单的分别对待，零关税的处理，以及投资制度上的极简审批，鼓励把权力下放给海南发改委来试点改革的跨境融资政策，包括强调金融服务实体经济，允许支持实体公司发放信用类的债券等等，这些措施都是有利于海南本地实体经济的发展的。

海南能够提供广阔的创业、就业的空间

海南应该因地制宜，当地的关键优点在于开放，以及本身优越的旅游资源。所以海南的发展步骤应该是首先做好服务贸易，以服务贸易带动商品贸易。为了做到这一点，应该从三个方面发力。第一是大力发展旅游业，第二是发展以旅游业为支撑的服务贸易，比如运输业、船舶业，第三则是发展高端的科技产业。因为高端的科技产业，更多的是依靠人才，现在海南港出台的这些政策，对全世界的优秀人才都具有很大的吸引力。

受到疫情的影响，全球就业压力都很大，中国的情况相对较好，因为我们已经基本上实现了复工复产。就业的压力可能更多的是来自于蓝领工人，因为蓝领工人主要集中在劳力密集型产业，而劳力密集型产业目前受外贸订单萎缩的影响较大。为了对应这种情况，要深度挖掘中国的出口，如果外贸保住了，那么中国蓝领工人的就业就能保住。对于另一类群体——高校毕业生，第一，应该鼓励他们做好在岗的培训，第二，鼓励他们进军第三产业，特别是高端服务业。海南自由贸易港刚好要发展高端的服务贸易，所以，海南能够给毕业生提供广阔的创业、就业的空间。

《方案》提出了许多具体措施来“招才引才”。比如在海南自由贸易港工作183天以上，可以享受最高个人所得税不超过15%的优越待遇。而在内地，个人所得税累进税率最高达到45%。所以，海南的个人所得税的政策对广大的毕业生或白领人才来讲，具有非常大的吸引力。除了财税方面的改革，还在人员进出、户口户籍方面给予便利，这些措施都能够鼓励人才的自由流动。

海南自贸港将会实现“早期收获”和“全面开放”双阶段的飞跃

为应对疫情以及逆全球化的思潮，中国应该切实地推进全面开放新格局，通过更大、更高、更全方位的开放，来对抗疫情导致的经济衰退。高端或者更高层次的开放体现在以下四个方面：

第一，全面开放，在贸易、产品、要素、制度建设方面全面开放；

第二，双向开放，既要把资金引进来，还要鼓励企业走出去；

第三，立体开放，陆海空联动开放；

第四，推进大幅放松外资准入。这一点在《方案》中也表现得淋漓尽致，在促进资金的自由流动方面出台了很多措施，包括以上提到的构建多功能自由贸易体系，便利跨境贸易投资资金的流动，扩大金融业的对内和对外的双向开放，加快金融改革的创新，开放数据，电信产业逐步取消外资的股比限制等等。

总之，《海南自由贸易港建设总体方案》的出台是我国实现全面开放新格局的一个标志性的、里程碑式的成果。如能切实落地这些安排，那么5年之内，海南自由贸易港可望有可观的“早期收获”，开放红利会不断彰显出来，15年之内，则有望实现“全面开放”，把海南岛建成全世界开放程度最大之一的自由贸易港，并推动中国全面开放新格局早日实现。

余淼杰，北京大学博雅特聘教授、国发院党委书记、副院长、教育部长江学者特聘教授。研究领域为国际贸易学、国际经济学、发展经济学。

编辑：刘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