题记：2022年11月21日下午，北京大学国发院承泽论坛第九期“中国健康老龄化之路：北京大学-柳叶刀重大报告”举行。本文根据北大博雅特聘教授、国发院经济学教授赵耀辉在圆桌对话环节的主旨发言整理。

老龄化已成为中国经济发展的一大阻碍，未来还可能成为重大阻碍，该如何应对老龄化挑战？想要回答好这个问题，这是我们团队撰写“中国健康老龄化之路：北京大学-柳叶刀重大报告”（以下简称《重大报告》）的初衷。

老龄化减少了劳动力，可能引发财政赤字和财政危机，还可能引发养老保险和医疗体系的财政危机，很多人都认为这是一件坏事。

其实老龄化本身是一件积极的事，因为只有人的寿命延长，健康状况改善，才可能发生老龄化，这是我们经济发展和社会进步的表现。因此，如果我们能提供充足的保障，让老年人有底气积极地参与到经济生活中，老龄化问题就不存在。这就是我们提出的目标：健康老龄化。

为什么我们要特别提出，并请大家关注健康老龄化？主要因为人只有身体健康才有能力成为一个贡献者，一个生产者，而不仅仅做一个消费者。

健康老龄化不会自然发生，它需要通过一些政策改变才能实现。众所周知，健康的决定性因素与社会经济发展密切相关，生命历程中的很多因素都值得关注。我们不能仅仅关注医疗服务领域，社会和居家环境的适老化也非常重要。

健康老龄化虽然不能自动解决人口老龄化问题，但它能带来更多的健康生产力。我们可以通过政策调整来激发健康生产力。我们通过研究发现，假如把所有为生计进行的活动，比如务农，都算作工作，那么城镇人口的退休年龄比农村人口早很多。居住在城市的人显然不是因为健康原因而比农村早一些离开工作岗位。

我们的研究表明，城镇人口退休时，其健康和认知状态大都处在良好状态。身体健康，人却要硬性地退休，这究竟是为什么？我们曾有一篇论文专门讨论这一问题。城市人拥有相对较好的社会保障，从50岁、60岁开始就能领取养老金。农村虽然也有社保，但数额很少，不足以影响劳动者继续劳动的积极性。换句话说，农村人口因退休金太少，何时退休取决于自己的健康状态，只要还干得动就不会选择退休。

假设退休完全由个人健康状况而定，城镇人口的退休年龄或就业率该是什么情况？带着这个疑问，我们展开了另一项研究，采用了国际上通用的研究方法，结果发现城镇65岁到69岁这个年龄段的人口，其健康状况大都良好，退休主因并非健康不佳。由此可见，退休年龄过早的情况在我国城市普遍存在。在老龄化程度日益加剧的今天，世界上很多国家都面临着老龄化引发的财务危机。这些国家都希望推迟退休年龄，但因种种原因未能落实。

因此，应对老龄化挑战，仅靠健康老龄化还不够，更需要国家层面的制度设计，合理地利用健康劳动力。

该如何做好顶层设计？我们建议：

第一，取消强制退休年龄限制，不要强迫退休。很多女性到50岁、男性到60岁依然身强力壮，精力充沛。他们当中也有很多人愿意继续工作，很多人还有深厚的专有人力资本，倘若离开熟悉了一辈子的工作岗位，或是换到另一个工作岗位，专有人力资本可能就此作废，这无疑是巨大的浪费。退休应该有灵活性，让大家能够自主选择。

第二，消除老年人歧视。针对老年人的歧视在我国并不鲜见，网友们甚至开玩笑“现在连35岁以上的人找工作都受歧视，更别提60岁”。由此可见，工作场所的年龄歧视问题非常值得关注。歧视为何发生？通过何种方式才能加以改变？我们建议还是要理解歧视发生的深层原因，改变歧视背后的经济因素，从而降低甚至消除歧视。

第三，政府要创造条件，让50岁-60岁年龄段的人群有底气继续工作。50-60岁年龄段人群是照料老年人的主力军，也是照顾孙辈的生力军。如果没有好的社会服务可选，这部分人必须退休回家照顾父母或照看孙辈。在我国，到3岁儿童照料服务还非常缺失，对老人而言，养老院的服务质量也一言难尽，聘请护工照料老人又价格昂贵，对一般家庭而言是沉重的经济负担。无奈之下，50-60岁年龄段人群不得不选择退休，回归家庭。如果能提供有高质量的社会服务免除这部分人的后顾之忧，我相信他们仍然可以在工作岗位上发光发热，平衡好家庭和工作。

第四，帮助老年人消除数字鸿沟。我国正处在技术飞速进步的时代，许多临近退休年龄的人，在新技能、新技术使用方面很容易落伍，这时候需要政府和市场提供培训教育的机会，帮助这部分人跟上时代。

虽然我们这份《重大报告》谈的是健康，但其内容已经远远超越健康领域，特别是退休照料领域，很多政策设计需要全社会形成合力才能高质量完成。

整理：文展春 |编辑：王贤青 白尧

编辑：凌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