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强财会监督 直击行业沉疴

（作者：黄世忠，来源：中国会计报客户端）

习近平总书记要求在新时代更好地发挥财会监督作用，推动包括财会监督在内的各种监督有机贯通，相互协调，形成合力。加强财会监督，是提高国家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现代化的必然要求和重要举措，有助于维护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秩序，严肃财经纪律，净化营商环境，防范经济风险，值得会计界高度重视，贯彻实施。

财会监督与会计数据为基础。与统计等其他数据不同，建立在复式簿记基础上的会计数据需要有原始凭证作支撑，更具严谨性、权威性和准确性。利用会计数据进行财会监督，由点及面，往往能够及时发现和遏制行业不正之风，便于监管部门提出针对性更强的整改措施。对医药保健行业的财会监督就是一个值得关注和总结的典型案例。

医药保健行业畸高的销售费用是一个被广为诟病的问题。万得数据显示，2019年330家医药保健类上市公司的销售费用高达2781亿元，占营业收入的17.28%，其中184家（中药71家、西药113家）医药类上市公司的销售费用为1984亿元，占其营业收入的26.5%，二者均显著高于全部A股上市公司3.5%的占比。在销售费用占营业收入比例最高的10家中药企业和10家西药企业中，销售费用平均占比高达57%和61%。这20家医药类企业的成本费用结构比例失调，销售费用成为最大的成本费用项目，10家中药企业的销售费用是营业成本和管理费用的3.11倍和8.76倍，10家西药企业的销售费用是营业成本和管理费用的3.59倍和9.11倍。这种畸形的成本费用结构表明这些医药企业缺乏核心竞争力，不是通过药品疗效和价格性能比，而是通过巨额推销活动（有时甚至通过回扣）出售药品，不仅造成药价虚高，加重患者负担，而且诱发恶性竞争，甚至滋生违纪乱象。这从销售费用的构成内容便可看出端倪。以最近卷入行贿案件的恒瑞医药为例，该公司2019年的销售费用高达85.25亿元。面对媒体和监管部门的质疑，恒瑞制药被迫发布澄清公告，对销售费用的构成和用途做出解释。根据该公司的解释，仅学术活动类的费用就达到39.20亿元，其中15.6亿元用于18万场医院的院内会议、5.7万场患者教育及DTP药房培训、4000多场城市间学会交流会、1900场系列巡讲会及学术论坛。这意味着恒瑞医药2019年共举办了24.29万场各种学术活动，相当于平均每日举办了665场学术活动！如此之高的会议频率足以申请吉尼斯世界记录了。这些所谓的学术活动费是否都名副其实，令人生疑，但愿能够经得起检查。又譬如，步长制药过去5年蝉联了中药上市公司最大销售费用桂冠，在其2019年80.81亿元的销售费用中，市场、学术推广及咨询费就高达74.85亿元，占比93%。从该公司近年来被曝光的丑闻中，可以发现销售费用蕴含着巨大的合规经营风险。

与高额销售费用形成巨大反差的是捉襟见肘的研发费用。2019年上述330家医药保健类上市公司的研发费用只有471亿元，销售费用是研发费用的5.90倍。研发费用占营业收入的比例为2.93%，虽然高于全部上市公司1.88%的平均比例，但远低于美国10大制药类上市公司19%的研发投入强度。研发费用的绝对额与美国制药企业相比，差距巨大，难以置信。2019年美国10大制药企业的研发费用合计755.89亿美元（约合人民币5273亿元），其中位居榜首的强生制药研发投入就高达122.45亿美元（约合人民币854亿元）。这意味着，330家医药保健类上市公司的研发费用只相当于美国强生公司的55%。销售费用与研发费用的巨大反差说明我国制药行业的创新驱动发展模式任重道远。加强知识产权保护力度，鼓励医疗保健企业加大研发投入迫在眉睫。

医药保健行业居高不下的销售费用，背后潜藏的是药品回扣、“带金”销售、虚开发票等沉疴痼疾，加剧了看病贵的问题，加重了患者的负担。针对医药保健行业这一乱象，财政部适时启动了财会监督，2019年5月发布了《财政部关于开展2019年度医药行业会计信息质量检查工作的通知》，组织14个下属监管局和31个省财政厅（局），围绕销售费用真实性、成本真实性、收入真实性和是否私设“小金库”等重点领域，对77家大中型医药企业进行专项稽查。在销售费用真实性方面，主要检查销售费用是否有充分依据，是否真实发生；是否存在以咨询费、会议费、住宿费、交通费等各类发票套取大额现金的现象；是否存在从同一家单位多频次、大量取得发票的现象；会议费列支是否真实、发票内容与会议日期、参会人员、会议地点等要素是否相符；是否存在医疗机构将会议费、办公费、设备购置费用等转嫁给医药企业的现象；是否存在通过专家咨询费、研发费、宣传费等方式向医务人员支付回扣的现象。

财政部组织开展的这项财会监督直击医药保健行业的要害，覆盖了税务、财政、医保等领域，引起了社会的广泛关注，对医药保健行业产生了强大的震慑力，取得了初步成效。2015至2018年这330家医药保健类上市公司销售费用的年均复合增长率高达28.29%，远高于同期营业收入19.14%的年均复合增长率，也高于营业成本和管理费用17.20%和3.67%的年均复合增长率。到了2019年，这种情形有所改观。330家医药保健上市公司2019年销售费用比2018年增长了12.00%，增幅略低于12.89%的营业收入增长率，也低于14.58%和14.25%的营业成本和管理费用增长率。可见，财政部2019年开展的财会监督在一定程度上抑制了医药保健行业销售费用快速增长的势头。如果将这种富有针对性的财会监督常态化，医药保健行业销售费用乱象频出的顽疾有望得到遏制，药价虚高和看病贵等问题可望得到破解。更重要的是，通过财会监督净化营商环境，必将促使更多的医药保健企业加大研发力度，实现从营销驱动型的发展模式向创新驱动型的发展模式转变，促进我国医药保健行业的转型升级，造福广大人民群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