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业前夕，对于大四学生而言，像一场黎明前的黑暗。考公、考研、春招和毕业论文的deadline混杂在一起，围困着恨不得长出三头六臂的毕业生们。

然而，浙江农林大学的13名同学却是个例外。去年年底，来自动物医学、木材科学、应用化学、大数据、茶学等不同专业的13位应届本科毕业生，科技创新活动成果达到学校相关要求，同意其替代毕业论文（设计）正文并获得毕业论文（设计）学分，无需再撰写毕业论文。

近年来，跟随时代变迁的步伐，越来越多高校采取多元化的本科毕业考核方式，代替传统“唯毕业论文”的单一模式，为毕业生松绑。

替代毕业论文

大家约定俗成的本科毕业唯毕业论文的形式，或许源自1981年颁布的《中华人民共和国学位条例暂行实施办法》，《办法》规定，凡申请学士学位的本科生必须提交毕业论文，并通过答辩。由此，毕业论文成为本科毕业考核的必要条件延续至今。

直到今年1月1日，新版学位法正式实施，对学位授予进行了明确界定，“接受本科教育，通过规定的课程考核或者修满相应学分，通过毕业论文或者毕业设计等毕业环节审查……授予学士学位。”从上层政策开始，本科毕业“唯毕业论文”的单条轨道也成为了一望无际的旷野。

不过在学位法规定之前，许多高校就已在尝试多方变通。

早在2009年，四川大学文学与新闻学院就曾试点本科生毕业设计多样化变革。编导类专业可以拍纪录片，主持类专业可以策划一档新节目，新闻类专业可以发表一篇报道；依然选择写论文的同学，也不被拘泥，可以做一些社会调研。

四川大学试点本科毕业论文改革

面对质疑，时任系主任张小元曾回应，我们的大学教育与实践严重脱节，媒体业界需要有实干能力的人，我们自然可以在这方面放开一条路，让一部分实践能力强的学生以具体的实践活动为自己赢得学位。

十几年后，许多高校用成果替代本科毕业论文的思路与此不谋而合。

浙江农林大学规定2025届本科生满足以下条件之一，可以向专业所在学院申请替代毕业论文（设计）：一是掌握了本专业的基本理论、基本技能，在浙江农林大学学术期刊定级标准 A 类及以上以第一作者（排名第一）发表与本专业相关的学术论文或设计作品，或以第一作者（排名第一）发表的论文被 SSCI、A＆HCI 等索引之一检索；二是本科生（排名第一）参加“互联网+”和“挑战杯”大赛获国家级二等奖或银奖及以上，获奖项目须与本专业相关的。

浙江农林大学替代毕业论文（设计）的通知

浙江工商大学可以替代本科生毕业论文（设计）的条件更为广泛，既包括在学校认定的国内核心期刊上正式发表的论文、著作、美术或设计作品，也可以是学科竞赛作品、大学生创新创业项目结题成果、发明专利等创新成果。

宁波大学科学技术学院甚至曾出台规定，汉语言文学专业学生以签约作者身份在知名网络文学平台完成的作品，可以代替毕业论文申请毕业资格。

北方工业大学、温州大学、浙江财经大学、江汉大学、安徽财经大学、南京审计大学、杭州电子科技大学等高校也都有类似替代本科毕业论文的改革。仅杭州电子科技大学信息工程学院下，就有14位2025届本科生通过科研作品替代毕业设计（论文）的申请。

杭电信息工程学院14位学生通过申请

不乐观的毕业论文

2019年年初，翟天临一句“知网是什么东西”，搅动了高校毕业论文审查原本平静的湖面。天临元年后，许多高校都重新修订了本科生毕业论文工作的指导意见，对论文写作提出了更高要求。

随机查看某985、211、地方高校关于2025届本科毕业论文的通知，可以看出，无论高校层次如何，本科毕业论文的难度都早已不可同日而语。

与此同时，翟天临事件也翻开了本科毕业论文长久以来被忽视的问题。

按照学校规定的时间安排，大四第一学期，毕业论文开始启动。然而现实的矛盾在于，此时学生正站在未来的十字路口，无论转向升学还是就业，时间已经是一块儿干瘪的海绵了。两相权衡，留给毕业论文的时间理所当然被压缩。

全国学业发展联盟对大学生毕业论文的调查显示，有46.2%的学生认为论文准备时间紧张。《劳动报》的一项问卷调查则更为直观，超过90%的本科生用不足30天完成论文，有47%的学生只用了不足10天。

网络上随处可见几天就能完成毕业论文的分享帖，甚至还出现了“两天写完一万字毕业论文”的教程。

两天就能写完毕业论文

紧追不舍的时间催生出更大的问题。全国学业发展联盟的调查中，71.4%的大学生承认身边存在找论文代写的人。另一项中国政治学院对本校学生的调查显示，69.1%的同学认为身边存在论文抄袭现象，抄袭被发现后，有47.7%的学生认为很正常，13.7%的同学甚至当作没发现。

一位高校教授曾直指毕业论文的问题“表现为选题宽泛或不符合专业培养要求、文题不一、论文架构及逻辑混乱、字数拼凑注水多、图文格式不规范、过于依赖网络文本等等，可谓逻辑性、规范性、诚信性都不强。”

多元化评价

本科毕业论文的诸多问题，让人无法不怀疑，本科生写论文真的有意义吗？

在中国人民大学文学院副教授蔡丹君看来，做科研、写论文能展现一个人的学术能力和逻辑水平发展进步的历程，“如果以长远眼光看孩子的成长，毕业论文这个环节其实是学生人生中具有转折意义的时刻。他们为当下做总结，为未来做展望，十分有意义。”

不过中国人民大学教育学院院长周光礼认为，毕业论文对本科生的教育和培养是有帮助的，“但是只能鼓励这样做，而不是作为一种刚性的要求，要求所有的本科生都这样做。”

“理想的毕业考核方案应该是多维度考核，不同专业可以根据其特性制定不同的衡量标准。”南开大学文学院副教授刘堃同样认为，除了硬性标准之外，高校还可以进行弹性探索，为人才提供更广阔的成长空间。对于应用型专业，更应注重差异化考核，侧重考查学生的实操能力以及与行业需求接轨的能力。

浙江农林大学建立的学生发表论文与毕业论文有效结合的毕业考核机制，就极大地激发了学生参与创新实践活动的热情。据浙江农林大学教务处处长郭建忠介绍，“近几年，学校本科生发表论文的数量不断增加，层次也逐渐提升。这一机制在培养创新型人才方面发挥了积极作用。”

浙农林学生开展科学研究

朱佳钦就是浙农林今年审核通过的以高水平论文替代毕业论文的学生之一，如今，他正专注在自己的科学研究中，“发表论文替代毕业论文的这一政策，让我有更多的时间和精力开展研究，可以更深入探索自己感兴趣的领域。同时，这也让我更加坚定了自己从事科学研究的信念和决心。”

不拘泥于毕业论文的考核方式，会让更多人像朱佳钦一样，有更多时间筑牢未来的地基。

如果还没找到未来的道路，也没关系，在空白的时间里，他们可以反复穿梭十字路口，去探索每一处未知的世界。